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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sts of Wind Blowing in Different Directions - The Last Dinosaur



【浮島夢境】~ 石屋 ~




薩莎和年輕的丈夫搬到這個小鎮——這個有河流,碼頭,還有一片草原的小鎮,數數日子剛好有一個月了。

在過去的一個月,三十一天,對薩莎來說是相當漫長的。每一天似乎都在某一個時刻被拉長了。特別是當她獨自待在那片草原上的小屋裡時。

這片草原上的房屋,準確來說是這些由石頭造成的小屋都隔上了一定的距離。在石屋裡居住的,多半是單身女性或者年輕的夫婦。如果要向鄰居家借個雞蛋或著半塊黃油,至少也要走上三十分鐘。在這三十分鐘的路程中,周圍除了被風吹得快要躺地的草,偶爾飛過的叫不出名字的黑背鳥以外,是見不到什麼人的。所以大家都盡可能地在半月一次的集市上買齊生活用品。

薩莎就是在這樣的地方一邊等待著外出工作的丈夫,一邊等待著為數不多的病人。

她是一名草藥師。曾經這在中心城鎮是炙手可熱的職業,但某天出現了藥廠和新的條令以後,草藥師們就再不像以往那樣被需要了。

於是光是靠丈夫賺的錢已經不夠他們生活了。為將來考慮,兩個人覺得還是搬到偏遠的地方比較合適。


薩莎他們現在在的這個小鎮,沒有草藥師,所以對於薩莎的到來是非常歡迎的。只是真的安頓下來以後,薩莎發現這裡的住民大多是健康的青壯年,並不經常需要用到草藥。這裡的鎮長覺得有一位草藥師一定是比沒有的好——這可是以前在中心城鎮才有草藥師呢,他想。不管如今繁華的中心城鎮是個什麼趨勢,他還是認為他們應當保留過去象徵著榮光的一切事物。比如這裡就還有貴族。從前像他這種小地方的人是沒有機會接觸到貴族的,這也多虧了新條令,這些優雅的人們才會出現在他的家鄉。


丈夫很快被安排到了工作。每天早上和鎮上的青年們一起到鎮外的工廠,等月亮出來以後再回到各自家中。薩莎從來沒有和丈夫在一天之中分開如此之久,從前即便是在最忙碌的時候,他們也還是能坐下來一起吃一日三餐的。

薩莎特別喜歡為丈夫準備早飯。塗滿柔軟黃油的厚麵包片浸過新鮮羊奶,在石爐裡烘烤時,香味就會充滿整個廚房。不一會兒丈夫便會睡眼惺忪地從臥室出來,從背後給薩莎一個擁抱。背後的擁抱通常會阻礙到薩莎煎奶油蛋的動作,但她總是不出聲也不去做太大的動作,以免讓丈夫因為怕打擾到她而提前收回溫暖的雙臂。

現在,這樣的早晨變成了布包裡的冷麵包,白煮蛋,一些苺子,增強免疫力的草藥茶和匆匆的親吻。

薩莎發現自己沒有別的事可以做,只好一天天在等待中縫製著也許能用上的米色餐墊和荷葉邊的枕套。這種米色的布是小鎮的特色。是近似於柔和黃糖的米色,有一定的厚度但是又十分柔軟,並且價格便宜。這裡的女性大都用這種布製作各種東西。

這天把可以存放很久時間的草藥丸作好以後,薩莎就開始為丈夫和自己縫製冬季的睡衣了。這對她來說是一件有點費力但又愉快的工作。她一只手撐著布邊,一只手捏著針,仔細地將針頭刺入再穿出,重複過許多次之後,漸漸也就沉浸在這略顯單調的動作裡了。以至於當咚咚的敲門聲響起時,薩莎還以為是黑背鳥不小心撞到了木門。等門再次被敲響,她才停住手,有些不安地側了側身子,屏住呼吸,耳朵也跟著緊張地等待著。

咚咚、咚咚!

那確實是敲門聲。不是黑背鳥。

薩莎馬上把針插到縫好的部分上,儘量輕地把它們堆進桌子底下的竹籃裡,這才理了理裙子的褶皺和頭髮,走到門邊。
門外是只見過兩次面的女鄰居,一位總是垂下眼,說話十分小聲又和氣的女性。胡蘿蔔色的頭髮和臉上淺淺的雀斑都是薩莎喜歡的,她連忙把門全部打開好讓鄰居進來歇歇。這時薩莎才發現,原來女鄰居身旁還站著一位中年男性。

薩莎有些驚訝,但馬上覺得自己不應該表露出驚訝。

「... ...這位是,布萊先生,」

女鄰居小聲說著,風把她的麻花辮和米色的圍裙都吹起來了。留著精緻鬍鬚的布萊先生似乎發現她是沒法好好表達出來意的,於是對著薩莎欠了欠身。

「您好,我想請您為我製作一些讓我能容易進入睡眠的藥,您看,我不是很知道這附近的路,所以只有先敲了露琪亞的家門,在這樣的天氣裡,真是——」

布萊先生站在風裡不喘大氣地溫和解釋著,並沒有看身邊被風吹得有些瑟瑟發抖的露琪亞。薩莎有些憐惜地看了她一眼,對布萊先生點點頭,又對可愛而害羞的女鄰居說:

「請您也進來吧,喝一杯熱茶。」

露琪亞連忙搖了搖腦袋,抬頭匆匆望了一眼薩莎,便拎起裙子往自己家的方向飛奔而去了——之前有次露琪亞也是這樣快跑著離開的,那時自己的丈夫也在。這麼看來,好像只要有男性在場,這位姑娘就會特別不安吧?薩莎想。

其實如果不是因為終於能為客人製作草藥的興奮使薩莎心情有些愉悅地浮躁著,還有那吹過的風聲,她就應該能察覺到露琪亞極小聲的啜泣了。

薩莎趕緊請布萊先生進屋。外頭的風到了下午這個時間,是會比任何時候都大的。這位衣冠楚楚的先生一定是不太習慣在如此的天氣裡外出的吧?

「那麼,可以說一下您最近的睡眠狀況嗎?」

草藥製作室在這屋子的一角,薩莎對陌生男人突然出現在和丈夫生活的屋子裡多少還是有些不太自在,可眼下又別無他法。以前在中心城鎮的家裡有獨立的大房間當作製作室,可現在屋子實在太小,一想到布萊先生的眼睛一眼就能掃到床鋪,薩莎的臉就有些發熱了。

「您,最近吃——」

薩莎努力把作為草藥師該問的一一仔細問過,便開始專注地配起適合布萊先生的藥方來。照布萊先生的說法,他比較能接受液體的草藥,願意在睡前喝上一點,薩莎知道這種藥,裡面還要加一些甜橙汁調和。

等薩莎把藥交到布萊先生手中時,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了。布萊先生面帶笑容地打開了藥瓶的蓋子,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薩莎緊張地看著他的動作,有些擔心著這藥的味道會不會被挑剔。

但就在下一秒,她的下巴瞬間被帶著手套的大手捏住,嘴巴被迫張開來了——起碼有小半瓶的安眠藥水一股腦地被灌進了薩莎的喉嚨。

「您、您為什麼——」

薩莎使勁推開把自己往懷裡按過去的布萊先生。這看起來十分精緻體面的紳士,如今正笑著把剩下的藥放到手邊的桌子上,並把薩莎壓制在桌邊。

「您是這麼的可愛,您的丈夫一定懂得不能讓像您這樣的女性獨自在石屋裡的。說起來,您明白石屋的意思嗎?」

薩莎的頭開始變得沉了,可她第一個想起的居然不是丈夫,而是想向露琪亞求救。當意識逐漸遠去時薩莎想到了電話。如果有電話——可電話只在中心城鎮有,即便是那裡電話也並不普及。

在閉上眼睛以前,薩莎看了一眼她和丈夫一起睡著的床,在那裡,丈夫總是會溫柔地撫摸她,在那裡,丈夫總是會摟著她沉沉睡去。


等薩莎醒來,周圍已經完全暗了。她閉著嘴唇,抬手摸了摸身上,裙子、罩衫都好好的。剛才的一切好像一場夢一般。薩莎坐起身,在黑暗中坐了許久。身體的異樣使她明白那並不是夢。她慢慢起身,摸索著點亮了燈。桌上放著的鈔票超過了安眠藥水的價格很多很多。薩莎望著它們,漂亮的淡紫色,她這才想起丈夫今天還沒有回來。

那麼現在應該做什麼呢?洗澡?做飯?就這樣等著丈夫推開門?還是大哭一場?

薩莎茫然地想了許多,卻發現自己實際上什麼也不想做。

也許安眠藥水是好的,薩莎在黑暗中忽然想著,因為這樣一來她就根本不記得過程。

不記得是最好的。

薩莎覺得疲憊,這是這一個月來最疲憊的時刻。於是她躺回到床上,看著燈光瞇起了眼。


這個小鎮的人們似乎很喜歡跳舞,因此幾乎每週都會有舞會。只要你願意,隨時都能參加進去。薩莎不喜歡太熱鬧的地方,但她還是想看看丈夫跳舞的樣子的。他們於是往碼頭那邊走去,那裡人已不多,大概都去了舞會。

薩莎拉著丈夫的手,在碼頭的木橋上走著。現在是陰天,她覺得是時候告訴丈夫那件事了。之前她一直無法開口。她一直怕著,至於到底在懼怕什麼,她無法說清。

眼下丈夫正摟著她,在難得的休息日,他早早回到了家,他們才得以在附近散步。薩莎十分懷念著許久不見的親暱又自在的時間。可是,這完美的時刻卻被破壞了,從她心裡。每當她要開口,丈夫就會側過頭看她,那樣溫和的側臉。因為這個側臉,薩莎說不出話了。只由著丈夫帶著自己往前走。

不一會,他們來到了一片草地。草地上也有一個石屋。石屋門口站著一個人。

薩莎仔細一看,那是個已經退役了的軍人。高大的個子,胡茬亂糟糟地生在臉側和下巴,瞇著眼一副沒睡醒的模樣。薩莎想要看一看他掛在牆頭的舊軍用包,按照道理來說這些會被統一回收,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軍人有不止一個,他甚至還在旁邊貼了張醒目的淺紅色紙,上面寫著:歡迎到屋內參觀,任君選擇。

看到這句話,薩莎更好奇了。腳往那間黑洞洞的屋子邁了過去,那個軍人靠在門邊揉了揉頭髮,露出了一絲笑。可就在薩莎正要湊進看看裡面還有什麼時,一把被丈夫拉了回來,把她緊緊地摟到懷裡。

「我們還要往前走,你不想看看外面嗎,薩莎?」

丈夫的聲音還是那麼低沉而溫柔。薩莎喜歡著這聲音,她覺得哪怕哪一天這兒沒有太陽了,丈夫的聲音也會像暖黃的日光一樣,帶著她往前的。

於是他們去了舞會。淡淡的粉色和紫色的光把舞池變成了一個可以讓人隨意擺動四肢的地方,她有些害羞地把臉埋在丈夫的懷裡,感到了幸福。


「薩莎,親愛的... ...」

是丈夫的聲音。他回家了,薩莎想。她努力睜開眼,看到熟悉的景象,才發現剛才是在做夢。那下午的那件事,也是夢吧?一瞬間,薩莎感到了輕鬆。

丈夫仍在輕聲叫著她,並在薩莎的頭頂落下了好幾個吻。

薩莎閉上眼。

她知道這是丈夫在對她說,薩莎,我愛你。薩莎,我很愛你。

有時動作比語言來得更直接。有時她又需要聽到他的聲音。

至於在這一刻,薩莎明白:即使她握緊了丈夫的手,哪怕這和過去的動作並沒有什麼不同,但她想述說的也不一樣了。

「親愛的,下午,下午你不在的時候,」

薩莎閉了眼又睜開,她想要告訴身邊的丈夫——正在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髮的丈夫下午在草原的小屋中發生了什麼事。可不知道為什麼,一旦要說出關鍵的地方,那幾個詞就像是被誰的手輕輕抹去了,化作了粉塵,飄散到各個方向。

「親愛的,下午,」

薩莎再次開口。丈夫也再次輕聲叫了她的名字。她於是打起精神看他,發現丈夫正用一種痛苦又十分悲傷的表情看著自己。

夜晚的石屋有些冷了。薩莎被丈夫抱進懷裡。桌上那堆鈔票旁,放著一本薄薄的、被揉皺了的冊子——「貴族對石屋住民使用手冊-住民須知」這些字扭曲在十分刺眼的白色封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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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5